天南地北聚一堂，有緣把兵當，烈日當空勤磨練，甘苦不能忘。
星空下互勉勵，同袍情誼長，退伍日悵別離，重逢話家常。
天南地北聚一堂，有緣把兵當，患難與共相扶持，地久天長。
～同袍情
撰寫此文以紀念幹訓班一中隊十一分隊的七人時光
TO:鄭瑞林、夏志雄、曾可維、楊順翔、陳孟宏、許棕曜、陳宇軒
發表於於原定退伍日2017/11/22
這是我在9/26-11/9服完二階段專長訓七週兵役的思考紀錄和日記整理，由於自己是在大部隊和大部隊之間的梯間入伍（全連有快二十個長官就七個兵），所以獲得的體驗可能和多數人相當不同，前六週的溫馨七人組和最後一週的百人大部隊壓境，讓我可以比較客觀的分析軍隊在不同時間的文化和操課模式，即使人少沒有例外的仍是有利有弊，不過回頭來看，我非常珍惜那段只有七個訓員的寧靜時光，畢竟這六週的緊密互動可以建立超過大部隊十一週緊迫生活的同袍情．
重點提醒：對於將來要服軍事訓練役的人來說，個人建議是『拼命上軍訓課抵免役期』，畢竟再好的單位都是比不上能及早退伍的，法定折抵上限15天我折了13天，不僅在7人中最多，整個大部隊百來人也沒有折超過11天的顆顆．
第一週
9/26被台北市政府送去宜蘭金六結睡一天，這種一定要先待新訓單位的邏輯我是不能理解（因為住了這一天，首月薪水居然要新訓單位撥餉、跑文書##），不過一下車集合就被分離出來，立刻讓我感受到隔天要走的已新訓人員待遇有多神奇：什麼該發的裝備都沒發、讓我坐在中山室一整個下午，除了收手機和剃頭、吃飯外完全把人當成空氣，在當兵這麼強調團體紀律的地方能有這麼獨立的疏離感真是特殊，故雖然只是一天我仍舊認為值得紀錄．
隔天早上起來連蚊帳都忘記怎麼折，不過幹部也只能唸了一下而已（因為我重折後也沒有比較好看），上午從宜蘭出發到桃園於午餐後抵達凌雲崗的六軍團幹訓班，中午午休時間都在拿裝備，下午出來連折短袖怎麼折都忘了，連幹部都看得出我緊張得半死＃＃
本週的主要回憶是適應問題，作息雖然麻煩但是好歹新訓調過，但是房間沒有空調、我睡上層也吹不到電扇，差點覺得會半夜熱衰竭（每小時醒來一次），頗有「風不行、沈浮於汗海」之感，然後感覺自己進入「檢整浴廁、掃落葉、掃水溝」的薛福西斯輪迴，成為「納悶軍營幹嘛種樹」的衛生雜役兵，雖然過程中會不斷動作但是不太需要動腦（直到大部隊帶來的可怕髒亂我才理解部隊的打掃頻率非常合理）；至於幹部比我想像的年輕和相對正常好相處，不過後來理解這可能是因為梯間彷彿軍人的休假，自然也是處於一種較人性化和安逸的互動，在大部隊到訪後便不再存在．在前六週關於蚊帳和棉被出乎意料的沒收到什麼要求，讓我免於扣點懲罰，幹部們基本上只要不是完全擺爛就只要求改正重折．另外，看到本營幹部和隔壁友軍於莒光日後打壘球賽是很神奇的回憶．
思考事項：兵役與性別
在不考慮志願從軍的群體下，義務當兵或是服軍事訓練役皆為對個人自由權利的剝奪，即使他是必要之惡（因為國家需要武力維持秩序）仍舊不能改變它干預人民自由選擇的事實．不論是基於功利主義最大化福祉的要求抑或是自由主義保障個人自由的原則，都不應該引用平等權來限制自由權．被迫當兵毋庸至於是一件痛苦的事，我的體認是愈少人被強迫當兵、被徵用的時間愈短都是愈好，是故我反對女性服義務役或是被國家以其他理由徵用勞役，也期許未來能夠完全取消這種不倫不類的四個月軍事訓練役、或是更加開放替代役的選項．換句話說：如不能均富（都有自由）、我寧可選擇貧富差距（有人有自由），絕不偏好絕對的貧窮．
第二週
帶回電扇吹風後終於解決了凌雲崗夏天燠熱難耐的問題（到第四週就轉寒冷的半死＠＠）；終於開始教T91步槍的清驗槍和大部分解結合，可以坐著聽課輪著練習感到不錯（不過七個人是一次輪三個頻率也蠻高的），至今仍舊難以理解子彈彈道是如何下墜後才上飄走拋物線＃＃當然例行的浴廁落葉環境整理不會消失、加上開始和幹部進行經理裝備替換「夏被換冬被」（各種可怕的軍毯替換，讓同袍班頭過敏轉診！！），過敏到開始懷疑這世界的荒謬本質是否存於當兵之中．另外，雖說離營宣教總是讓感到無意義和浪費時間，不過沒有離營宣教恐怕也不會有每週的行車安全講習來耗時間，這真是一體兩面．（第一週放假是週六洞八於吃完早餐後放人，後來不用吃早餐就放人真是感動）．本週因為懶得擦鞋但是又常常把軍鞋搞髒被點到，便拿面蘇力達母直接塗膜表層上膜，效果異常顯著，除了油亮外能維持的時間也有一兩天以上，同梯讀過軍校的人都認為這真是劃時代的突破（我笑了，畢竟聽說以前光是搞鞋油和水的比例、火烤皮鞋都累死了，沒想到有一個簡易有效的解決方案．）
思考事項：離子井和加速器的對稱
根據恩紹定律，物理定律禁止使用靜磁和靜電場來束縛粒子（也就是高斯定律不允許拉普拉斯方程有局域極值），必須使用平均的手段創造等效拘束．
離子井使用隨時間變化的電場、在線型井中將離子降到極低溫;加速器使用隨空間變化的磁場、在環形加速器中將粒子加溫到極高能．兩個領域或許可以從對稱（電磁、時空在相對論中對稱）的對方中學到許多有趣的發想和實驗技巧．試想：能否做一個環形的離子井避免過長的離子串因斥力太大崩潰？結果上網一查還真的有人已經做出來了！！
第三週
本週令人印象最深刻的事：主任（營長）拜訪來抽背「指揮官的一封信」（打勝仗、照顧官兵、終身學習），雖說原本就知道營長是個性情中人（早點名時的說話風格），但是非常驚訝他的生動語言和滑稽動作（也不敢笑），各種粗俗（如果不是低俗）的敘事讓人印象深刻，覺得自己被稱為大豬也是還好＃＃可惜之前本班七人中有人因為折抵役期向1985諮詢，卻實質上放下了越級回報這個軍隊中的最大忌諱，使得日後主任基本上就不太路經我們這邊，畢竟他覺得付出信任卻被捅刀，會不爽是常人的反應．
終於開始進行T85榴彈發射器的訓練，因為是輪流練習大部分解結合，所以相較起來比打掃和經理裝備輕鬆，加上天氣轉涼，整體是個愜意的一週．另外，進行體能測驗，毋庸置疑的整體來說我是最差的（伏地挺身、仰臥起坐、和跑步），話說我是真的不知道伏地挺只要腳或腹部碰地就要停止測驗QQ
繼續教唱軍歌，而排長（區隊長）也與我們透露自己其實不是那麼會唱整首，只會會唱第一句剩下的就是兵的自我體悟了（呵呵
雖說年度主打軍歌是「中華均威震四方、陸軍健兒」，但是我唱起來唯一有共鳴的是隊歌同袍情，果然是唯一一首和國家、意識形態無關的軍歌．
另外，最終得知所有士官級別的長官都有抽煙除了一位例外，側面證實了軍營是個休閒娛樂不多的地方．
思考事項：瑞士化方案的可能
中華民國陸軍的定位相較於海空二軍顯得尷尬，畢竟國軍是以防衛台海為目的、阻絕共軍於境外，而陸軍是以佔領和掃蕩領土內的殘餘敵對勢力見長，這個時候維持相當規模的陸軍編制便顯得奇怪，當然三精案之後陸軍的編制已經降到13萬左右，也難以再大幅降低．或許有效降低陸軍規模的方法是學習瑞士，平時只保留職業軍官，基層士兵則是民眾每年服役訓練三週（從18歲到42歲），同時將槍枝子彈帶回家保管於退伍時繳回，達成戰時迅速動員、平時藏兵於民；此政策讓台灣達成半自動步槍合法化的目標（並同時降低陸軍編制和成本）．可惜歷史文化來說要移植是很困難的，畢竟不論是歐陸擁槍以保護母國受鄰國侵略、還是美國擁槍避免受聯邦政府的暴政壓迫，都是有產階級和貴族階級保衛自身權利殘存到現代的痕跡，東亞的順民社會確實是從未享有過這樣的權利，很可能會遺憾的窒礙難行．
連結：我思考此問題的約略時間有人居然在提點子網站上提出此提案的完整版！！
第四週：戰備週
戰備週，除運動時間和晚上洗澡休息時間外，都是帶頭盔、紮防毒面具、紮彈夾、持槍的狀態．週一就開始全副武裝的掃地讓人覺得無奈，不過由於有槍的關係要用生命護槍（槍是軍人第二生命），所以實質的操課和勞動時間是下降的（大量時間護槍）．週一週二的夜間教練是看鋼鐵英雄體驗真正的戰地震撼（美國片拍得不錯），週三就是持槍穿雨衣全副武裝夜行軍五公里ＱＱ雖然還真的走得相當快，不過我努力沒有掉隊，真是一生一次即可的體驗！！
士官長唯一一次認真進行國軍人才招募也就是這一週，平心而論他說的其實不錯（不是國軍人才詐騙中心），自由不是天賦人權或是源自上天，它是人在環境與秩序中的選擇餘裕，每個人客觀條件和能力的不同，使得無與倫比的自由不可能是人人皆有，在生活條件和人生目標的限制下，或許軍隊可能是一些人的好選擇．
思考事項：實證倫理學
當兵時唯一從頭到尾看完的書是『正義之心』，一本從心理學談論「直覺與理性」、「神聖、人際、自我倫理學」、「自由派、自由意志派、保守派的道德味蕾」的優秀作品．看的時候非常對我胃口，因為我本來就認為休謨是歷史上最偉大的哲學家．從正義之心和道德部落建立起來的演化心理學讓我能夠結合人類大歷史的敘述，並且填補因人類早期資訊成本、交易成本很高，還無法形成資本主義市場經濟和個人自由主義的社會動力學（也就是亞當斯密和彌爾以前的社會）．關於此週的思考可以參見我之前的文章．
第五週：接兵準備週
班主任（營長）：梯間處理幹部，梯內處理訓員．
週一開始看班長（分隊長）們試講試教T91步槍（之後要帶十個人），因為之前是由全連最專業冷面排長教過T91，我們七個兵可以明顯看出多數班長的準備不是很充足，週一聽了四次的過程中，我有效扮演了刁兵的角色不斷詢問與講義、槍枝本身相關的問題，加上有排長在旁邊幫忙考問的關係，坐在台下的兵愈學愈多，感覺都比台上的班長教官懂得多了XD 整體來說有有效地讓班長們理解最容易被刁難得一些問題，向上訓練成功？？
俗話說：「吃飯防噎，走路防跌」，我新訓兩個月跌了兩次（一次馬路坑洞、一次水溝），故這次入營我非常小心自己的步伐，沒想到還是於本週還槍後在軍械庫前踩到石頭當場倒地，換成拖鞋後立刻去醫護所冰敷一小時，只能說小心了五週還是可惜了＃＃
為了因應週三有星星的軍團高層視察，士官長就訓練所有班長被沙盤作戰指令（避免隔天被點到就飛起來了），我們七個訓員坐在休閒室看士官長考每位班長，因為長官在辛苦的記憶，我們自然沒有手機休閒，於是我因為無聊認真聽了士官長的一次示範和一位班長的嘗試．沒想到士官長看我很認真聽就叫我這個台大的背背看！！還好沙盤推演的內容具有故事性和合理性，我就從大目標、作戰路徑、部隊部署、部隊補給、作戰相關指揮等背個七七八八，讓所有人震驚了一下呵呵．（說故事我還行，背PI小數點請另找高明）
思考事項：「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安娜·卡列尼娜
雖說和我長時間相處的同梯也就六人，但是仍然具備相當的多樣（另外人少的好處是溝通多理解深），而眾人的家庭背景、眼下狀況和未來可能的路徑都不相同．雖說每個人都受過高等教育，但是有拿到大學學位的只有兩人，其餘的人都因為不同的理由中斷學業．因為過去爭得的籌碼不多（不論是個人或家庭），對於未來要有長期規劃是一個奢求，有時候討論後要給建議都難以給予方向．托爾斯泰的名言不斷不斷的在我腦中徘徊，讓我能理解自己有多幸運、因該分享自己的知識能力和資源．舉例：我就非常感謝我爸能夠每週六早上來接我回台北，除了第一週有吃早餐是八點外，後面每週六都是6:30前．雖然老爸比較早醒，但是這種自己時間精力的投入事遠比金錢和言語更加難得的，絕對是滿分和萬中無一的老爸，同梯的六人中有五人曾經一同乘車北返（因一人住桃園）、期中還有兩位是週週和我一起走，能夠幫助同袍我真的很高興，畢竟當兵的時候最想要的就是快點回家！！想想自己的家庭狀況和學識專業、未來規劃雖都未至完美，但是絕對是有相當高的水準，希望日後也能夠繼續將自己的餘力拿來幫助他人．
第六週：接兵
週一回到部隊便開始搬家，從住了五週的第一區隊營舍（第一排）搬到依照建置學號的第三區隊（我們的學號是144-150），想想當初和所有班長住在同一個通鋪的時光，也是蠻還懷念的也感到不可思議的（長官睡下舖兵睡上舖）．週三正式接兵，早上把該搬該放的衣服外套桌子等依照演練擺出，接近中午的時候大部隊都帶著黃埔包和餐盒口罩到了，而我們七個有幸吃到士官長去外面買的美味便當加水餃（我因為某區隊長身體不適就吃了他的便當）、外加紅茶飲料真是最棒的一餐．下午邊發東西邊和冷面排長聊天，從他口中聽到些星光部隊在台受訓時和國軍的對比，只能說是組織技術和科技化的差異顯著＃＃
本週最疲累的是支援打飯班（到隔週一），雖說可以先吃飯和自己打菜，但是事先要抬餐具、也要提早下餐廳收拾，而我負責的部分是用手摸餐盤檢查是否有油漬殘留，摸一百多個餐盤、碗盆會讓手觸覺疲乏不知道到底是油不油，而且手會油到碰什麼都髒，真是個可怕的工作．非常同情打飯班的學弟要做這個工作十一週．
從本週起參加靜態聽課含莒光課變成不是那麼吸引人的事，五百個人塞在中正堂裡呼吸的空氣又濁又熱，雖然坐著是種休息，但是聽到能會連上幫忙文書政戰還是挺高興的．在本週五開始計畫退伍後的常態人生再去星國前要如何度過．
思考事項：軍事化管理的觀察
雖說鄧巴數字有150，故彷彿可以利用人際關係、個人能力和同袍情組織一個連級自發秩序，而無需成文法權威的介入．但是基於自發秩序的生成需要時間，這年頭當兵也多不是終身的志業，有能個時間機會去培養成生死與共的親人，強制力的權威和管理架構便成了必要．新兵一來長官們的神情、態度、言語便有了巨變，原本即使犯小錯幾次基本上也只會被碎念不會被狗幹，長官某方面也是處於放假的心情來管理，相對的人性化和以平輩感覺交流（下對上關係不強），常常是我們掃地、長官也掃地等，隔閡並不大．但是只要一接兵，長官就進入嚴肅而去人性化的史丹佛監獄模式，原先感到非常不習慣，不過要在一群互不相識且必有白癡的人群中建立速成秩序，好像也別無他法．
第七週：待退
週一週二是射擊預習，沒想到大部隊來一週就要打靶，希望不是因為要我打靶（11/8)後隔天(11/9)再退伍這種因素，畢竟才剛來一週就打靶實在很趕，況且射擊預習每個人能練到兩次就不錯了，當初新訓打個把都要練好多次啊！！週一出公差把因雨傾倒的鐵立牌挖起來，鏟出更大的洞之後扶正，彷彿在凌雲剛幹訓班留下了什麼遺跡．
週二國防部心輔月的講座心當具有正能量，請來的人是充滿人生歷練的講師，其內容豐富和和轉折不是其他行車安全、法治教育的冗詞廢話能比較的．
週三上午打靶，12發裝子彈，還是有人能調錯到三連發模式被狗幹也是尷尬．週三下午行軍五公里，此次雖然不用穿雨衣、天氣也較好，但是因為摔倒的腳痛還未痊癒其實狀況較差，在大部隊的地方若即若離，不斷掉隊不斷趕上，在終點前趕上完成任務！沒想到回去隊上因為長官的行政疏失，讓大部隊休息發呆兩小時後，在緊急收裝備還槍，壓縮到了吃飯時間並把洗澡時間挪到飯後，今天發生的效率耗損，讓我理解到專業缺失和輕重緩急顛倒在放大到百人規模後的結果．
週四中午交回所有裝備（衣服、頭盔、外套、棉被等），就穿著運動褲帶著水壺等待退伍，沒想到臨走前還是在莒光客加愛國教育的心得分享被點上台＠＠
就和大家方享兩點：指數思維，在這個巨變的時代，唯有變是不變的本質；終身學習，和學習具體知識相比，學習「學習的方法」更加重要．（不過既然多數人都是「人類大命運」書中的「無用階級」，似乎也不用廢話那麼多？！）
莒光課後回到連上，在這個離開前的時段裡全連的人都和我打招呼、道別、給祝福真是嚇到了，我17:20打包收拾到中隊長（連長）室門口等待拿退伍令，17:40離開營區，結束我對中華民國的軍事訓練義務．回到正常生活後，這一個半月多的生活習慣也像黃粱一夢般逝去，但是人際關係的羈絆將長存我心！
第7週就待退！想當年我大概是47週才待退??
學長我就是那個打飯班的班頭啊，懷念你最後一次的演講，羨慕你們的頭髮，我們到退伍都是6分頭
哇，沒想到有軍中同袍出來回覆，真是太有緣了．如果有機會可以再聊聊，你可以直接從臉書找到我的！